​ 　　​主笔｜黄子懿 　　​制裁 　　比赛第70分钟，32岁的切尔西队长阿兹皮利奎塔突然出现在里尔的禁区内，用并不常见的膝盖撞射破门。进球后，戴着队长袖标的他，跟梅森·芒特等队友不约而同地跑向属于切尔西球迷的看台下方，双手高举，指着看台上远道而来的切尔西球迷致意。 　　​ 　　​切尔西球迷激动地呐喊欢呼着。受客队球迷人数所限，他们只能有5万座位的球场第三层拥有一个小小角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将代表英格兰的圣乔治十字旗挂满看台，上面写满支持球队的标语。在欧洲赛场上，这是他们习惯表达自己身份和立场的方式。 　　​ 　　​ 　　这是切尔西受制裁后的第一场欧冠，也很可能是他们短期内能看到的最后一场。因为被英国政府制裁，切尔西将不被允许在比赛中出售球票以获得收入，这场比赛是制裁令前销售的最后一场。赛前，上千名切尔西球迷从英国赶来，他们不顾政要们的多次劝阻和批评，依然在里尔的街道上高歌着罗曼·阿布拉莫维奇的名字。 　　​ 　　​大概不会有切尔西球迷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高歌老板阿布的名字竟会成为一种禁忌。在无数个日夜，在2021年5月30日，他们也曾这样高歌过。 　　​ 　　​那一天的葡萄牙波尔图巨龙球场是一片蓝色海洋，深蓝色的切尔西以1-0战胜天蓝色的曼彻斯特城队，在英超内战的欧冠决赛中获胜，历史上第二次站在了欧洲之巅。当切尔西球员们尚在场内疯狂地庆祝，队长阿兹皮利奎塔就径直走向了球迷看台，跟看台中央的球队老板阿布握手、击掌、紧紧拥抱。 　　​ 　　​“冠军属于你，老板。”阿兹皮利奎塔对老板阿布说，这位长相略似布拉德·皮特的西班牙籍队长扭头望向巨龙球场，目光搜寻着冠军奖杯此刻正在哪个队友手中被举起，“我不知道奖杯现在在哪里，我会把它给你拿过来，因为它属于你。” 　　​ 　　​阿布腼腆地推辞着，称冠军是球员们的。他难掩喜悦，即使带着口罩，人们还是能看清他笑起来的鱼尾纹。与九年前切尔西第一次拿下欧洲冠军杯相比，这位低调富豪沧桑了许多，青丝变成白发，下颚蓄起了白须。当阿布在球队盛情邀请下走进球场合影，人们才发现，2012年首夺欧冠时在他身边激动得涕泪横流的儿子阿尔卡迪，已从当年那个18岁的青涩少年变成了满脸络腮胡的奔三大叔。 　　​ 　　​作为球员的代表，阿兹皮利奎塔深知老板阿布这一趟来得有多不容易。2021年夏天，俄乌冲突尚未爆发，已加入以色列籍的阿布却已被西方列入制裁名单。2018年起，阿布被英国限制入境，无缘现场观瞻球队比赛三年之久。2021年欧冠决赛一波三折，原本将在圣彼得堡举行，因新冠疫情改为伊斯坦布尔，又因土耳其疫情暴发，最后改在葡萄牙波尔图。决赛前一个月，阿布以犹太人后裔的身份获葡萄牙籍，终于成功入境，三年来第一次现场见证了自家球队的比赛。 　　​ 　　​2022年2月，身为欧洲冠军的切尔西远赴阿联酋参加世俱杯，拿下队史第一座世俱杯冠军，一并实现俱乐部荣誉大满贯。在中东没有入境限制的阿布，再次得以亲临现场见证历史，他拿着世界冠军的奖杯，在穆罕默德·本·扎耶德体育场的球场内露出笑容，切尔西官方在社交媒体分享了这一喜悦时刻，写上“完美画面”的字样。到此，他们将所有能赢的奖杯，都赢了一遍。 　　​ 　　​故事写道这里，本是一个完美结局。但剧本在顶峰之后猝然转折，足以让绝大多数切尔西球迷猝不及防——3月10日，俄乌局势紧张拉锯之际，英国政府宣布制裁7名与俄罗斯关系紧密的富豪，切尔西老板阿布在列。阿布在英国包括切尔西在内的全部资产遭冻结，有约94亿英镑之巨。 　　​ 　　​制裁令之下，切尔西遭到四面合围。这支球队被禁止转让、出借或者续约任何球员，球员将在合同到期后自动离开；球队也不能发售球票和周边商品，这意味着球队没了比赛日收入；球队正在进行中的出售计划被紧急叫停，主要赞助商立刻划清界限。有消息表示，在政府接手、且阿布不从中获利的情况下，才可以出售俱乐部。 　　​ 　　​制裁来得比想象中迅疾。俄乌冲突爆发后，阿布感到风声鹤唳。他先将切尔西委托给俱乐部慈善乐竞体育中**台基金会运行，又在局势恶化时发表声明将出售切尔西。出售后不要求偿还任何贷款，出售所得的所有净收入将捐赠出去，为乌克兰受害者提供福利及支持长期战后恢复工作。但突如其来的政治制裁，严厉程度依然超乎了诸多人想象。 　　​ 　　​以客场比赛为例，制裁令要求切尔西每场比赛球队及工作人员的交通往返合理费用上限为20000英镑，对一个客场比赛出行通常都在十几人的俱乐部来说，这无异于釜底抽薪——20000英镑限制，让切尔西在本赛季剩余客场比赛中无法乘机出行，也很可能无法在当地过夜。 　　​ 　　​他们仍在本周成功出现在了法国里尔，因为这趟差旅费已提前支付。现在，他们晋级了，却只有祈祷在1/8决赛抽签里抽中一支英格兰俱乐部。如果对手在慕尼黑或者马德里，那这一趟出行将势必变得异常艰难。而在本赛季结束后，队中合同到期几员大将无法再续，将以自由身转会，其中包括了多位后防核心与队长阿兹皮利奎塔。 　　​ 　　​球迷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支刚刚拿到世界冠军、欧洲冠军的卫冕之师，没有被球场上的对手打败，却要败给场外的政治禁令。制裁宣布后，球队主帅托马斯·图赫尔说，“只要给我们足够球衣和一辆大巴，我们就会继续参加比赛”——仅一天后球队即发现，由于俱乐部信用卡被冻结，他们压根没法给大巴车加油。哈弗茨、阿兹皮利奎塔等在内的球员都表示，必要时他们将自费前往客场踢比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我们来说，能参加比赛是最重要的。” 　　​ 　　切尔西球队主帅托马斯·图赫尔（图源） 　　政令正在掐断这只冠军球队所有可延续竞技状态的血脉。英国政府当然深知这点，文化大臣娜丁·多里斯在社交媒体说，“今天的制裁令，无疑对切尔西俱乐部和球迷有直接的冲击，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确保俱乐部和国家队的比赛避免这些重要制裁带来的不必要影响。” 　　​ 　　​值得一提的是，制裁令宣布那一天，正是切尔西117岁的生日。 　　​ 　　​ 　　​ 　　蓝军 　　在球迷评选的切尔西队史最佳时刻当中，十年前的欧冠决赛毫无悬念地名列第一。那一年欧冠，切尔西一路在不被看好的情况逆袭杀进决赛，又在德国慕尼黑安联球场举行的决赛中，面对主场作战的德甲霸主拜仁慕尼黑，他们整场比赛被对手压制，吞下40多脚射门，却在比赛结束前3分钟用一个头球扳平比分，最后在点球大战取胜，队史第一次站在了欧洲之巅。 　　​ 　　​当扳平功臣、科特迪瓦前锋迪迪埃·德罗巴用一粒点球一锤定音，在天空体育担任解说的曼联名宿加里·内维尔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对于英格兰足球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刻了。”那场比赛似乎让内维尔想起了英国人的二战，“这和足球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不仅仅是足球，这是精神。这种永不屈服、战斗到最后的英国精神，一直贯穿着切尔西整个欧冠之旅。” 　　​ 　　​事实上，在整届欧冠的解说中，当其他英超球队先后落败，加里·内维尔就把切尔西视作了英国足球的独苗代表。半决赛对阵巴萨的次回合，费尔南多·托雷斯在最后时刻为切尔西打进一球，内维尔用一声高潮般的进球欢呼（Goalgasm）引爆赛后推特。“对切尔西，对英国足球，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时刻！”“你永远也不会看见任何一支英国球队有比此刻还更强大的精神时刻。”内维尔高呼。 　　​ 　　​被加里·内维尔视作英国精神代表的切尔西，是近二十年来英格兰最成功的俱乐部之一。某种意义上，这支球队所代表的是英国社会的另一面。不同于曼彻斯特与利物浦的拥簇多是工人阶级，切尔西坐落在伦敦西部的富勒姆富人区，球迷群体以中上阶层为主，主场名字是听起来文绉绉的斯坦福桥（Stamford Bridge），中国球迷喜欢称之为“蓝桥”。俱乐部的拥簇们绅士而安静，比赛中不善喧闹助威，以至于主场常被人笑称为“斯坦福桥图书馆”。与绝大多数俱乐部不同，这里球迷们拥有斯坦福桥的所有权，他们喜欢在此打出“伦敦的骄傲”（The Pride of London）的横幅，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认同与自豪——近20年，他们拿下21座冠军，为同期英超球队之首，也是伦敦城多支英超球队中唯一的欧冠冠军。 　　​ 　　​20年前，切尔西还只是英超一支中上游球队，常年在二三梯队徘徊，队中球星是从意甲功成身退的老将。到2003年，球队成立近百年，却只在1950年代获得过一座顶级联赛冠军，2000年后才第一次参加欧洲冠军联赛。球队老板肯·贝茨在1982年接手切尔西之际只花了1英镑的代价——这支球队的历史动荡，基础薄弱，肯·贝茨为提高成绩大幅投入，却不料身陷高达8亿英镑的债务危机，濒临破产边缘。 　　​ 　　​2003年6月，一个叫罗曼·阿布拉莫维奇的俄罗斯人伸出了援手。当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大众传媒上时，绝大多数人都并不知晓阿布为何人。这个俄裔犹太人当时只有37岁，却是俄国最富有的人之一。他面容青涩，眼神凌厉，羞涩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果断的野心。他以1.5亿英镑买下切尔西，承担了全部债务。当夏，这一掷千金的豪爽风格被延续到足坛转会市场，切尔西拉开了金元足球大幕，从此脱胎换骨。 　　​ 　　2007年7月5日，英国，切尔西老板阿布拉莫维奇在球队标字前合影。（图 | 视觉中国） 　　​阿布是谁？他为什么要买切尔西？人不禁好奇追问。2006年出版的《阿布传》或许能回答一部分问题。他从小父母双亡，参过军，念过大学，在前苏联解体前后巨变的俄罗斯社会中，依靠着谋略、胆识以及一丝狡黠，迅速发家致富。他走私香烟和香水、制造玩具和翻新轮胎，成功利用了巨大的真空期累积下了第一桶金。他倒卖石油，也结识权贵与寡头，最终与别列佐夫斯基一起，低价拿下私有化进程中的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将手伸向石油、铝业等资源。上世纪90年代末，阿布已成为俄罗斯经济不容忽视的一个寡头。 　　​ 　　​“他从未想过要成为一名寡头，对他而言，生存下去才是更为重要的事。”阿布一位老友指出。普京上台前后，阿布很快感知到俄国政局或将大变，他在2000年前开始腾笼换鸟，转变资产，同时积极参政以做好表态。他当选远东楚科奇自治区州长，自掏腰包2亿美元改善当地民生与基础设施。待到普京上台后对寡头进行整肃时，阿布已成功身退，转战英伦。这微妙的节点，让今日不少观点认为，他正是通过购买切尔西，让足球成为自己的一张护身符，也借此跻身进英国的财富社会中。 　　​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神秘的俄罗斯人热爱足球，这是他进入足坛的最主要动因，这也这个故事复杂的另一面。欧洲社会关于他入主足坛的一个人尽皆知地故事是，2002-03赛季的欧冠1/4决赛，皇马与曼联在老特拉福德那场3-4经典大战，让坐上看台上观战的阿布从此爱上了足球。他事后回忆说，自己喜欢足球的不可预知性，想要参与到那种激动、兴奋之中。 　　​ 　　​买下切尔西后，阿布斥巨资将其打造成一支欧洲劲旅。他挥金如土的手笔，一举改写了英国足球原有的游戏规则，在岛上和欧洲大陆掀起一场金元革命。他知人善任，任命当时还是“少帅”的新科欧冠教头穆里尼奥，为他配置心仪球员，打下球队此后多年征战的基底与队魂气质。他们的足球踢得并不出彩或花哨，穆里尼奥选择了一种最为高效甚至功利的建队方式，强调效率、精神与纪律，用固若金汤的防守与迅疾反击，铸就了一支坚硬强大的铁血之师。 　　​ 　　​2004-2005赛季，阿布治下的第二个赛季，切尔西横扫英超，创下当时夺冠最高分记录，一个赛季只丢15球，至今无人打破。欧洲赛场上，球队也展现出惊人的竞争力，从2003-2004赛季开始，切尔西六年五进欧冠四强，并在2008年杀入在莫斯科举办的决赛，在2009年将六冠王巴萨逼入绝境，真正成为了欧洲足坛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 　　​那之前的欧洲足坛，本是处在红色球队的笼罩之下。在英格兰，曼联和利物浦是红色，阿森纳也是红色；放眼欧洲，从欧冠历史冠军榜单往下数，除皇马代表白色外，AC米兰、拜仁、阿贾克斯、巴萨，都带着一定的红色烙印。红色天空下，一支纯蓝色切尔西的横空出世，像是一道突来的闪电，耀眼高调，打破了欧洲足坛多年来的固有秩序。 　　​ 　　​ 　　老板 　　​ 　　​不到一个月前，切尔西俱乐部派了两个工人，更新了斯坦福桥球场西侧的海报，为之添上了刚刚获得的世俱杯冠军。至此，众杯归位，就像切尔西球迷喜欢在比赛时高唱的那样，从阿布接手以来，他们“赢得了一切”。 　　​ 　　​事实上，切尔西球迷对阿布的感情，一度是复杂和微妙的。尽管球队在他入主后实力大涨，连斩冠军，但他并不满足。多位球员和教练回忆，阿布刚到切尔西，就立下了球队最高目标：问鼎欧洲，获得欧冠冠军。在等级森严欧洲足坛，这是蓝军切尔西从一支“土豪”球队，转变为豪门俱乐部的终极认证。 　　​ 　　​那几年，阿布像是一个没有耐心的孩子，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玩具”：他频繁地变换教练，以保持球队竞争力，哪怕是短暂低潮，哪怕这个教练是建队功勋。这被包括曼联功勋教练阿莱克斯·弗格森在内的狠人视作功利和短视。2007年9月，阿布在一场欧冠小组赛平局之后，炒掉了带队两获英超冠军的穆里尼奥，主因便是球队在欧洲赛场的一无所获，尽管这当中有杯赛中常见的运气和偶然。 　　​ 　　​阿布的另一大执念是对美丽足球的追求。他喜欢行云流水的攻势足球，厌恶“摆大巴”的铁血防守。那时的世人很难理解阿布的偏执——作为一个童年孤独的孤儿，也作为一个活跃在世上最广袤国度最高层的寡头，他依靠非凡的精明与谋略，掌控了自己甚至是俄国一方水土的命运。所以在球场上，他也继续追求着那极致的掌控感。即使穆里尼奥带队像哥萨特骑兵一样战无不胜时，阿布也不止一次地表示对其胜利方式的不屑。在穆里尼奥的哲学中，足球是战争，胜者王；而在阿布眼里，足球是游戏，王者胜。他不仅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他要的是征服，而不只是胜利。 　　​ 　　​在早年的切尔西，他展现出了极强的控制欲。切尔西一期战术体系运转正佳时，阿布斥重金从AC米兰挖来乌克兰球星、“核弹头”安德烈·舍甫琴科，不惜打破原有体系，指令将舍甫琴科放入首发阵容，只因后者是俄语系头号球星；穆里尼奥下课后，阿布挖来斯科拉里、安切洛蒂、博阿斯等非临时教头，无一不是有欧战经验、或是踢着美丽足球。直到2015年，他还在屡次追求二者合一的巴萨“梦三”缔造者佩普·瓜迪奥拉。最初的12年，切尔西更换了9任主教练，球队不时处在动荡与变革中。穆里尼奥下课后，球迷打出横幅“穆里尼奥是最好的”；2011年5月，当首个赛季便带队拿下“双冠王”的安切洛蒂被一种粗暴的方式赶下台，有球迷直接在看台上打出了F字母开头的标语抗议。 　　​ 　　​但是这些年来，球迷们明显能感到，阿布似乎变了。他放下了执念，不再盲目地追求欧冠——他治下第一批的老队员在2012年帮他完成了这个夙愿，并且是以一种比美丽足球更让人荡气回肠的方式；他也不再追求极致掌控的足球，这些年重新请回穆里尼奥，新任的孔蒂、兰帕德、图赫尔等主帅，都不是因其踢得漂亮，更多是一种审时度势以及作为俱乐部的情怀。 　　​ 　　​阿布也退居了二线，开始简政放权，任命懂得足球运行规律的名宿老将彼得·切赫做技术总监，与阿布在商海一道沉浮多年的私人助理玛丽娜·格兰诺夫斯卡娅做球队CEO，后者擅长商业谈判，因为常在谈判桌上Say No，也被国内球迷称为“No姐”——切尔西亦不再是当年那个挥金如土的“土豪”，开始懂得开源节流和理性投资，以求良性循环和持久发展。阿布接手之初，就在重点打造的青训人才培养体系，如今已慢慢结果开花，切尔西自家青训球员出场时间处英超前列；他也放弃了给切尔西新建一座豪华球场的想法，而是尊重球场所有者、球迷的意愿，将现有球场进行扩建。与其他豪门球队相比，这仍是当下切尔西的软肋之一。 　　​ 　　​球迷们能感到了阿布和球队的变化。首夺欧冠后的2012年11月，球迷们在看台上用阿布的名字挂出“罗曼（马）帝国”（The Roman Empire）的俄罗斯三色横幅；2018年，横幅扩大为一个中等的TIFO，上面写着“15年，15冠”来表达阿布时代切尔西卓著的战绩。 　　​ 　　​只是，在那时候，罗曼帝国已经出现了裂缝。经过多方周旋，切尔西在2017年获得了斯坦福桥球场扩建许可。但随着俄罗斯与西方关系恶化，阿布被英国限制入境，扩建计划暂时搁浅。2020年3月，斯坦福桥球场扩建许可已正式过期。 　　​ 　　​ 　　​​ 　　何断蓝桥 　　一个月前，当切尔西高举世俱杯、庆祝大满贯时，大概没有人会想到，由阿布一手打造起来的蓝色帝国，会以这样一种令人唏嘘的方式走向尾声。战胜里尔后，曾在切尔西效力的乌克兰球星舍甫琴科说：“对于切尔西球迷来说，现在是一个艰难的时刻，但切尔西的历史是无法被抹去的。” 　　​ 　　​俄乌冲突爆发后，阿布宣布将出售切尔西。漫长的出售计划还没完成，就被英国政府的制裁令紧急叫停。英国政府的声明中，将阿布视为“亲克里姆林宫的寡头，一直参与破坏乌克兰的稳定”，同时与“与普京关系密切”，为俄罗斯的坦克提供钢铁。《卫报》随后发表评论，将整个故事之视作足球界“皇帝的新衣”，“足球圈忽视阿布背后的资金太久了”。 　　​ 　　​在动荡年代，似乎阿布的资本将注定是一种原罪。但是，谁又能保证任何资本没有原罪呢？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写道，“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2021年欧洲杯决赛前，当英格兰人高唱“足球回家”，意大利人就颇为不屑地嘲讽：“我们应该定一个新规则：每有一个英格兰人说‘足球回家了’，那大英博物馆里的一件文物就要被送回它被盗的地方。” 　　​ 　　​问题在于，我们应如何理解阿布对切尔西和足球的投资？入主19年，他投入几十亿英镑，不计回报，也并不指望靠此赚钱。在阿布决定出售告别信中，他说，“对我来说，这从来都不是生意或金钱的问题，而是对比赛和俱乐部的纯粹热情。”他不要求俱乐部和买家偿还任何贷款，出售的净收入将用于为乌克兰所有受害者提供帮助以及战后重建。“请大家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决定，以这种方式与俱乐部分开让我很痛苦。然而，我确实认为这是符合俱乐部最佳利益的事情。” 　　​ 　　​如果你看过2012年欧冠决赛阿布在看台上表现，就不会怀疑他亲笔信中对足球的热爱。那场决赛中，阿布坐在主席台，看着球队被对手狂轰滥炸，这个历经大场面的大亨外露出了难以安放的紧张和焦虑。他时而双手合十，时而扭曲上身，时而怒拍大腿，时而抱头遗憾……比赛结束后，有人将他的肢体语言剪辑成电子乐舞蹈视频放在网上。多位球迷在下方评论，“这是一个真正喜欢足球的老板的样子”、“这种对足球的热情是无价的”。 　　​ 　　2012年5月19日，德国慕尼黑，切尔西俱乐部老板阿布拉莫维奇与特里拥抱。（图 | 视觉中国） 　　​足球是阿布单纯的热爱，这种热爱跟根植于他的人生信条。《阿布传》里记录了他是如何不计成本地投身那些奢华的爱好，比如豪华游艇、私人飞机等等。或许是由于从小就没有家庭羁绊，他笃信的人生哲学是“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应及时行乐”。放在现实中，这种信条或许过于享乐，但在成本高昂的足球世界里，这不计成本地的热爱，却显得弥补珍贵。 　　​ 　　​阿布宣布出售将俱乐部后，切尔西老队长约翰·特里不顾舆论压力，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与阿布的合影，称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过去，这个称号曾属于国际米兰的莫拉蒂和AC米兰的贝卢斯科尼。他们属于上一代的老派球队老板，一大共同点就是都能为了球队舍得大幅度投入，不计成本回报。 　　​ 　　​但在近些年，当足球影响力在全球扩大，这样的老板也越来越少。如今的足球吸引了各大资本与势力进驻，他们不再不计成本，而是希望通过足球谋求某种政治或商业上的影响力，甚至是直接的回报。曼联球迷至今对格雷泽耿耿于怀，其家族在2005年举债收购曼联，直接导致曼联债务大涨，之后也将球队当做谋利机器。《竞技者》（The Athletic）将这种现象视作是英国足球的“原罪”——阿布之后，泰国政要、中东财团以及美国私募基金纷至沓来，而中国联赛也曾刮起过一阵投资浪潮。但大热之后，真正能坚持下来、自掏腰包为球队继续输血的个人老板寥寥无几。 　　​ 　　​这是阿布的难得之处，也是整个故事的复杂性所在。它并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的二元叙事，是夹杂着作为个体的人的热爱、执念与不计回报的投入。更何况，足球这项运动，本身也是一项文化与公益性事业，一如英国文化大臣娜丁·多里斯在制裁后所写那样，是“文化资产和社群基石”，需要有人站出来承诺保护。 　　​ 　　​足球正沾染上越来越多的利益，而在俄乌冲突爆发后，足球更不能免于政治。它不再是一项纯粹的竞技运动，而成了一个纷纷表态站队的舞台。虽然我们知道，体育一直有其国界，不能远离政治，但现今的局面也足够让人遗憾。因为体育运动的诞生，本身就是打破国界、作为交流沟通的一个跨国界与种族平台，它具有普世性与社会公益性，本可在动荡年代作为一个珍贵的中立缓冲带。曾经，它能让科特迪瓦和南斯拉夫内战暂时停下，让朝韩两国共举“朝鲜半岛旗”一同入场，让马拉多纳抚慰了阿根廷人的马岛战争之殇。 　　​ 　　2018年2月9日，韩国平昌，2018平昌冬奥会开幕式，朝韩两国代表团共举“朝鲜半岛旗”入场。（图 | 视觉中国） 　　​然而，在后全乐视体育电竞球化时代紧张对峙、社交媒体无孔不入下，从政府到企业再到每个人，似乎每一个实体的举动都被千万双眼睛盯着，体育竞技场也进而变成了表达政治立场的二元场域，每个人都要被迫去表态和站队，而过往独立于纷争之外的中立场域消失殆尽。而那支刚刚斩获欧洲冠军乐竞体育官网下载安卓、世界冠军的切尔西，就成了祭品。 　　​ 　　​这支蓝军的球迷，喜欢在每一次主场和洲际的大赛中，在看台上打出一面面代表其身份的圣乔治十字旗和英国米字旗，包括2012年德国慕尼黑、2021年在葡萄牙波尔图、今天凌晨在法国里尔。而这乐竞体育注册登录不上去，可能是他们的最后荣光。​​​乐竞官网乐竞体育​